微信提示音响起时，周延正在公司楼下的快餐店解决午餐。他漫不经心地划开手机，一个熟悉的头像跳入眼帘——林晓。那个他删了又加、加了又删，最后在五年前彻底从通讯录消失的名字。
他的筷子悬在半空，牛肉面的热气模糊了手机屏幕，也模糊了他的视线。七年了，自从北京分别后，他们再没联系过。周延的手指在"接受"和"拒绝"之间徘徊，最终鬼使神差地按下了绿色按钮。
"周日到深圳出差一周，你有空接待一下老同学吗？"林晓的消息来得很快，仿佛早就打好草稿等着发送。
周延盯着屏幕，喉咙发紧。老同学？他们何止是老同学。他们是彼此的初恋，是大学时代形影不离的恋人，也是分手时互相撕扯得鲜血淋漓的仇人。
"好啊，周日几点到？"他回复得克制，却在一分钟后撤回，重新打上："具体哪天有空？我看看时间。"故作疏离的语气，好像他们真的只是普通同学。
周日晚上七点，周延站在福田香格里拉大堂等待。他提前半小时到达，换了三套衣服，最后选定深蓝色衬衫和休闲西裤——不过分正式，又不会显得太随意。他不断调整袖口，眼睛盯着旋转门的方向。
当林晓拖着行李箱走进来时，周延的呼吸停滞了一秒。她剪短了头发，利落的齐肩发比从前更显成熟。米色风衣下是修身的黑色连衣裙，七厘米的高跟鞋让她走路的姿态依然优雅如初。时间在她身上留下了痕迹，但那些痕迹只是让她更加耀眼。
"好久不见。"林晓在他面前站定，嘴角扬起熟悉的弧度，眼角却有了细纹。
周延接过她的行李箱，"路上顺利吗？"他刻意避开她的眼睛，生怕那里面的光芒会灼伤自己。
晚餐选在酒店顶层的意大利餐厅。周延记得林晓爱吃海鲜，特意点了龙虾意面和一瓶白葡萄酒。他们小心地避开过去的雷区，聊工作，聊共同认识的朋友，聊深圳的变化。酒过三巡，话题渐渐深入。
"你结婚了吗？"林晓突然问道，手指轻轻转动酒杯。
周延摇头，"工作太忙，没时间谈恋爱。"他没说真话。事实是，和林晓分手后的第三年，他有过一段短暂的恋情，却在对方提出见家长时落荒而逃。他发现自己无法承诺，因为心里始终有个影子。
"我去年订婚了。"林晓的声音很轻，"对方是上海人，做金融的。"
周延感到一阵刺痛，却笑着说："恭喜。"他举起酒杯，酒精在胃里燃烧。
窗外突然电闪雷鸣，暴雨倾盆而下。餐厅的玻璃被雨水拍打得噼啪作响，打断了他们之间微妙的沉默。
"看来要困在这里了。"林晓望向窗外，侧脸在烛光下显得格外柔和。
周延想起大学时他们也曾被雨困在图书馆，那时他脱下外套罩在两人头顶，拉着她在雨中奔跑。林晓的笑声混着雨声，成为他记忆中最鲜活的片段。
"我住得不远，"他听见自己说，"要不先去我那里避避雨？"
出租车在暴雨中艰难前行。他们挤在一把伞下奔向周延的公寓，还是不可避免地淋湿了肩膀。进门后，周延找出毛巾和干净T恤给林晓更换，自己则去厨房煮姜茶。
当他端着茶杯回到客厅时，林晓正站在落地窗前，身上套着他的白色T恤，下摆刚好遮住大腿。窗外闪电照亮她的轮廓，那一刻时间仿佛倒流回七年前。
"记得我们第一次约会吗？"林晓没有回头，"也是在这样的大雨天。"
周延走到她身后，闻到熟悉的洗发水香气。他以为早已忘记的味道，此刻却让他的心脏剧烈跳动。"你穿了条蓝色连衣裙，被雨淋湿后抱怨了一路。"
林晓转过身，眼睛亮得惊人，"你还记得。"
他们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。周延看着林晓的睫毛微微颤动，像蝴蝶翅膀。理智告诉他应该后退，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向前倾。
当他们的唇相触时，周延感到一阵眩晕。这个吻带着葡萄酒的甜涩和七年未说的思念，激烈得几乎让人疼痛。林晓的手指插入他的发间，将他拉得更近。
衣物散落一地，他们在沙发上纠缠，仿佛要弥补这些年所有的空缺。窗外的暴雨成了最好的掩护，掩盖了喘息和呜咽。周延将脸埋在林晓颈间，呼吸着她肌肤上的香气，恍惚间以为回到了二十二岁。
事后，林晓蜷缩在他怀里，手指无意识地在周延胸口画圈。这是她从前的小习惯，周延几乎要落下泪来。
"我们当初为什么会分手？"林晓突然问。
周延的身体僵硬了。那些争吵、猜忌、恶语相向的夜晚如潮水般涌来。他记得林晓摔碎的相框，记得自己说过的伤人话，记得最后那次在机场，林晓头也不回地走向安检口。
"因为我们太年轻，"他最终说，"不懂得怎么爱一个人。"
林晓沉默了很久，久到周延以为她睡着了。"我明天一早还有会议。"她轻声说，却没有动。
周延收紧手臂，将她搂得更紧些。他知道天亮后一切都会不同，但此刻，他只想记住她在他怀里的温度。
晨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时，林晓已经穿戴整齐。她站在床边，低头看着周延，眼神复杂。
"我该走了。"她说。
周延坐起身，被子滑到腰间。他想说很多——问她能不能再见面，问她是否还爱他，问她愿不愿意重来一次。但当他看到林晓无名指上的订婚戒指时，所有话都哽在喉咙。
"我送你。"他最终只是这样说。
出租车停在公寓楼下。林晓拉开车门，犹豫了一下，转身拥抱了周延。这个拥抱短暂而克制，却比昨晚的亲密更让他心碎。
"保重。"她在周延耳边说，然后迅速钻入车内。
周延站在路边，看着出租车汇入早高峰的车流，最终消失在转角。他抬头看向深圳湛蓝的天空，昨夜的暴雨仿佛从未发生。
手机震动了一下，是林晓发来的消息："谢谢招待。这次见面很好，但我们都知道，有些路走过了就不能回头。祝你幸福。"
周延读了三遍，慢慢露出微笑。他回复："你也是。一路顺风。"
回到空荡的公寓，周延发现林晓换下的T恤整齐地叠放在沙发上。他拿起来，深深吸了一口气，然后将它放进洗衣篮。
窗外，深圳开始了新的一天。周延站在落地窗前，和昨晚同样的位置，却感到有什么东西悄然释怀。他们给了彼此一个体面的告别，这比七年前那次惨烈的分手好太多。
有些爱情就像暴雨，来得猛烈，去得匆匆，但总会留下清新的空气和成长的空间。周延深吸一口气，拿起公文包走向门口。生活还要继续，而这次，他真的准备好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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