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好消息”：贷款消费与公共品涨价

来源：朱罗纪

聊两个令我哈哈哈的新闻。视频号有简洁版，这里是全版。

一个是：消费贷新政。额度提高，从30万提高到50万，还款期限延长，从5年延长到7年。

另一个是，深圳发改委将就自来水价格召开听证会，准备提价高达13%。

这两个新闻给我的感受，前一个是费解，我觉得可有可无，甚至有所偏离去年9月以来的政策思路；后一个是荒唐，完全不应该。

深圳自来水涨价，放在全国看，不是第一次，也不是深圳一个城市。疫情结束以来，这样的新闻已经不少见了。尤其是去年广州自来水涨价，闹得令人啼笑皆非。

自来水属于公共品，如果拆开来单独看价格水平，深圳的水、电、地铁、公交车这些公共品的价格都应该涨，全国其它城市的也应该涨，因为历年由财政支撑的价格显得太低了。像北京的公交车、地铁，便宜到不可思议；广州去年涨水价，解释也是2012年之后没涨过。

但是，在今天这样严重的通S时刻，公共品涨价显得非常不合时宜。全国的CPI已经超过7个季度趴在0上下浮动，深圳也类似，去年全年的CPI从1月的-0.9%升到12月的0.1%，扣掉1月春节因素的1.0%，2月又是0.1%。

这样的物价水平，按说不支持公共品涨价——公共品涨价一般都是跟着通胀率走的，不能说你先前没涨，现在涨。但因何涨价，这个我之前讲过，一方面是上述原因，历史上太低了；另一个原因则是，这样涨价，可以让CPI好看一点；此外，还可以适当减轻政府财政负担。但结果是，居民负担进一步加重了。虽然说，这些钱摊到每个居民家庭也不多，但是在经济困难期，每一分钱都很重要。尤其是，当居民家庭看到全社会CPI那么低了、大家生活的那么不容易了，公共品反而要涨价，这对居民家庭产生的心理伤害是不能用钱来计算的，会让人们误以为当地政府不体恤民情。

对于消费贷，我想结合着涨水价，来用“资产负债表”的概念放在一块儿讲。调整以来，最流行的说法是“资产负债表ST”，我也认为这个理论最能够解释中国当下的经济状况。资产负债表最简单的描述，一端是资产，一端是负债。自2021年第二季度以来，市场最明显的变化是什么？是：资产变小了，因为房价、股价、居民收入都在呼啦呼啦的往下降，而负债这一端就相应变大了。在原来的顺周期里，资产总是大于负债，没有人会觉得有压力，每个人都想着买房子赚钱，多上杠杆多致富。但是逆周期一来，傻了，杠杆多的全是负债。所以，就叫资产负债表ST了，就是负债大于资产，居民部门、企业部门，乃至地方城市，都扛不住了。

依据辜朝明这样的理论，按正常的逻辑，应该是：把资产这一端做大，增上去，而把负债这一端做小，降下来。所有的政策思路都应该围绕着这样一个中心点来，支持政策发出来，便应该能够让市场产生这样的预期：这样的政策出来，在未来某一个时刻，能够增厚居民的资产、企业的资产，同时可以降低他们的负债。时间上、速度上快一点、慢一点不那么紧要，但是方向必须要是这样的，不能搞反了。

所以，像我们最近看到的政策，提高居民社会保障、近期各地开始发出的大增育儿补贴计划、给居民家庭发钱（消费券也算）、国家大规模扩大以旧换新消费总规模等等，乃至于降低房贷利率、住房公积金利率……这些都是属于可以增厚资产负债表资产这一端的行动。

但这只是一个方向，或者是一个非主要特征，政策在这一个方向上的推进，显得相对的缓慢。

而过去几年，市场看到的政策更为主要的特征是什么？是发放更多的贷款，给更多的贷款做展期。企业没有钱还债，那就展期；居民没有钱买房子，就降低首付给你更多的贷款，没有钱去消费，也是给你发放更多的贷款。但发放更多贷款的同时，利率的下降又不如人意，政策不太愿意快速、一步到位的把利率降下来。所以，今天最新的LPR利率5年期还是3.6%、1年期还是3.1%。且不说调降时机早一些晚一些（我昨天的视频号里有谈），关键是这个利率依然是太高了。你拿着这笔钱到市场上去做投资，基本上很难能够跑赢。

那这样一来，我的问题就来了。设若一家企业有100亿的贷款、一个人有500万的房贷、或者是另一个人有30万的消费贷，他们都还不起了。那么，政策给他们做展期，给他们发放更多的贷款。

这会产生怎样的结果？

答案一定是：他们都要花更多的时间去吭哧吭哧还债务。我且岔开解释一点，给他们做展期是对的，我的意思是，回到上面，政策在展期、增加贷款这个方向上做的太多，而在资产端增厚这个方向上做的太少了。这意味着，背负巨额债务的企业和居民家庭，要话费比原先所预期更长的时间去清偿债务。

债务清零的时间严重拉长，将是一个事实。

如此，扩大到整个房地产市场、整个宏观经济，在未来更长的时间里，就会持续的处于调整期，通常比人们希望的时间更长，长得多，就是我先前判断的“楼市将步入L型”。因为市场没有出清，政策通过展期贷款、以及发放更多的贷款来支持企业和居民，而在另外的方向上做的太少，就会人为造成这样一个结果。

放到微观个人身上是这样，那扩大宏观整体，我们就会看到，市场就会一直这样处于漫长的出清调整之中。

这个过程，可以说，对我们过往在顺周期内形成的思维、经验、操作，都构成了巨大挑战。我们发现，旧有的那一套，统统不管用了。直到2023年之前，我们很多人还会说，一旦M2大扩张，一旦央行大放水，房地产就必将迎来史诗级大反弹。这样说的自媒体不少，在2024年，5月份、9月份史诗级的政策出来，他们依然还在说。但事实上，正如我先前文章所提到，我们需要清醒的意识到：调整已经不短了，调整已经进入到第五个年头了。整个十四五已经快结束了，整个十四五我们基本上都是在调整中度过的。而这个过程，没有看到史诗级的暴力大反弹，没有看到。

这正是资产负债表ST期的典型证据，货币政策不再有效，单纯的发放更多贷款，给债务做展期，而不是去直接购买更多资产，提高居民的收入流，缓解他们的保障担忧。那么，效果会很低。

所以，在我看来，今时今日，市场迫切需要看到的是另外一个政策思路占绝对的主导：直接增加企业与居民的资产。需要出现政府推行更多的资产购买，大力购买，让企业、居民的资产负债表快速的恢复。

有这样一个预期出现，慢慢的落地，市场才能够叫真正的触底。

去年直到9月份之前，几乎所有的政策都不是这样的思路。但在9月之后，政策开始转向这样的思路。但还不够形成主导，还不足以彻底扭转市场预期。

今天的消费贷政策，本质上和去年5月份的政策是一个思路，但是和去年9月份的政策却不是一个思路。而水费涨价，竟然又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今年，还出现在以财力见长的深圳。

是令人惊诧之处。